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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父不喜的滋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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靳月不知道,傅九卿說的「自降身份」是哪個身份,但相處了這麽久,她覺得他言出必有意,“我當時是著急了,三嫂情況不大好。傅……相公,你是不是也怪我,多管閑事?”

出了人命終究不是什麽好事,傅家也不希望鬧出人命案子。

也不知傅九卿忽然想起了什麽,冷沈的臉上浮起微冽的寒意,黑眸中掠過不知名的情緒,但也只是一閃而逝,他的自控能力向來是極好的,只是嗓音略顯沙啞,“在你需要的時候,我希望會有人,像你現在這樣,不顧一切的幫你、救你!”

靳月心神一怔,不明所以的望著他。

可他眸色漆黑如墨,面上唯有一如既往的沈郁冰涼,冷意的光亮在他身後漾開,如同隱匿著某些東西,不敢在她面前展露。

威壓襲來的那一瞬,靳月措手不及,只覺得呼吸一窒,便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裏。

他不喜歡她的心裏、腦子裏,裝太多別的東西。

“在微蘭院的時候膽子這麽大,為什麽現在不敢?”他低聲問,湊得很近。

那溫熱的呼吸,就這麽軟軟的,細細的,像是有什麽東西,撫過了耳鬢間的容貌,讓她所有的神經都開始震顫,靳月覺得,自己的手腳都有些疲軟,坐在他懷裏沒辦法思考,只想保持原狀。

這人啊,真是個成了精的狐貍!

微涼的唇忽然貼在了滾燙的脖頸上,靳月駭然轉頭,作勢想推開他。

誰知她這一轉頭,他的唇便「滑」到了她的鎖骨處,冰涼的雙手緊箍著她的後背。

傅九卿閉了閉眼,將她緊緊抱著。

“別動!”他說。

靳月繃直了身子,不敢動不敢動,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
可是漸漸的,靳月發現不太對了。

“傅九卿?相公?”

沒動靜?

好像……

靳月快速捧起傅九卿的臉,原本冰涼的人兒,此刻雙眸緊閉,渾身燒得滾燙。

她忽然明白了,為什麽在微蘭院的時候,他幾乎沒說什麽就帶著她回來了。不然,按照他那性子,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。

“傅九卿!傅九卿!君山!君山!”靳月疾呼。

上宜院的主子出了事,但底下人就好似心照不宣一般,既不外揚也不喧鬧,依舊是有條不紊的,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,淡然之態,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。

君山送走了大夫,回到了床前守著,“少夫人放心,公子吃了藥就會逐漸好起來,只不過近來操心的事情太多,所以公子有些吃不消。”

靳月垂眸,“是操心我的事情?”

“不全是。”君山搖頭,“少夫人不要什麽事都往自個身上攬,傅家家大業大,生意場上的事兒難免棘手,公子又是個處事仔細之人,難免心思沈了點。”

靳月點頭,“他的病……”

真的是娘胎裏帶出來的不足之癥嗎?

可這話,她到底沒敢問出口。

“少夫人多關心公子,多註意點公子的身子,就沒什麽大礙了!”君山說得婉轉。

公子早就習慣了,若是少夫人多關心關心,想必會好得更快。

當然,君山只是奴才,很多話是不好開口的,到底是主子們的事情。

“我知道了!”靳月點點頭。

君山行了禮,退到門外。

霜枝倒是有些著急,“少夫人要照顧公子,那刑部的三日之期怎麽辦?鬧不好,萬一牽連到少夫人,牽連到傅家……”

這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
“你擔什麽心?”君山環顧四周,“公子的心思,難道還不及你?”

霜枝楞了楞,再不多言。

三日之期這話,是尚書大人隨口一說罷了,誰瞧見白紙黑字,誰瞧見明文規定?既然都沒有,那麽收回去,也是分分鐘的事。

燕王府內。

宋宴正欲出門,便瞧見了大搖大擺進門的南王宋烈。

“王兄!”宋宴行禮。

南王早逝,宋烈已經位列王侯之尊,與宋宴雖是平輩,身份上卻與燕王平起平坐,所以宋宴見著這位堂兄,必須行禮。

“自家兄弟,無需多禮!”宋烈負手而立,也沒上前攙一把或者表示親昵,話雖這麽說,亦只是場面話罷了。該有的禮數,還是要有的。

宋宴起身,“王兄今兒是來找我爹的?”這話問了等於白問。

不著燕王,難不成找你宋宴?

“是!”宋烈點頭,便擡步往前走。

宋宴心下微恙,他知道自己這位堂兄如今身居要職,又是個剛正之人,尋常不會輕易登門,今兒登門……無事不登三寶殿。

“是朝廷上出了事?”宋宴問。

宋烈若無其事的笑了笑,“怎麽,你近來很關心國事?”

被反將一軍,宋宴笑得有些尷尬,“沒有,只是覺得王兄不輕易登門。”

宋烈點點頭,這倒是實情,他這人平素忙於公務,那些家宴宮宴的,委實不太適合他,能推則推,連上次的王妃生辰宴,他也沒有來,難怪宋宴會覺得好奇。

“看樣子,我應該多來幾趟。”宋烈輕嘆,“平素忙於公務,倒是讓咱們這幫堂兄弟都生疏了,委實是我的過錯。”

宋宴原也是有公職在身之人,左不過兩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後,便漸漸的退出了朝堂。如今宋烈說起來,對宋宴而言,簡直是……如鯁在喉。

“王兄言重了。”宋宴拱了拱手,“父親在書房,王兄可以自行過去。”

“你不過去嗎?”宋烈問。

宋宴搖頭,“王兄和父親必定有事商議,我在側不妥,多有不便。”

宋烈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,什麽都沒說,大步流星的往前走。

望著宋烈離去的背影,程南心下猶豫,“小王爺,您說南王忽然登門,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?”

宋宴何嘗不知,左不過……他現在無官無職,根本不方便過問,所依仗不過是燕王府的名頭,父親的威勢。

一聲嘆息,宋宴擡手壓了壓眉心,忽然瞧見不遠處,顧若離攜著婢女出門,“她去哪?”

“夜侯今兒回京都。”程南開口,帶著幾分猶豫,“小王爺您也是知道的,夜侯向來冷淡,自從解甲,便不怎麽與朝廷中人往來,所以他走的時候靜悄悄,回來的時候當然也不想驚動任何人。”

這個任何人,包括宋宴這個女婿。

宋宴倒是沒什麽感覺,對於夜侯爺,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面頰消瘦,目光冷銳的狀態。

王侯將相,王乃帝王親封,而這些侯,當年都是隨著先帝南征北戰,靠軍功得來的爵位。當年先帝身邊三員大將,以夜侯爺——顧殷為首。

顧殷為人沈穩,驍勇善戰,曾有百戰大統領之名。其做事極為果斷,有其出戰,敵軍聞風喪膽,其部下大軍,幾乎是所向披靡。

就是這麽一個前途無量之人,卻因著發妻一死,日漸頹廢,雖然後面續弦再娶,卻愈發沈默寡言。

尤其是近兩年,大女兒顧白衣入了皇宮為妃,二女兒入了燕王府做側妃,他便將夜侯府丟給後妻,顧自游山玩水,經常不在京都城內,用「神出鬼沒」來形容他,亦不為過。

清風閣的水榭裏。

顧殷掛著一根魚竿,坐在九曲橋上,副將餘暉撐著傘。

風吹著衣袂輕輕飄揚,主仆二人神色淡然,沈默得宛若死水。

秋日裏的銀杏葉子散滿一地,飄得遠了,落在九曲橋上,盡顯斑駁。

一抹淡黃色飄落在顧若離的鞋面上,輕輕遮去了她鞋尖上的珍珠。

顧若離羽睫微垂,極力壓下眼底的嫌惡之色,輕輕將鞋面上的葉子踢開,擡頭時,眸光染盡和煦光色,唇角牽起一抹淡然淺笑,踩著細步走上九曲橋,“爹,您是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

顧殷沒搭理她,視線直勾勾的盯著浮漂。

見狀,顧若離擡眸望著餘暉。

餘暉一手撐著傘,沖著顧若離微微躬身,便算是全了禮數。

秋日裏雖然不似夏日燥熱,但站在陽光底下久了,難免會有些眩暈,顧若離面色發青,只能安安靜靜的等著顧殷收鉤。

足足半個時辰,顧殷才收鉤,上頭只掛著一尾拇指粗細的小魚。

收了鉤子,將小魚丟回水裏。

魚兒重新入水的撲通聲,讓顧若離袖中的手愈發握緊,脊背微微繃直。

餘暉恭敬的遞了帕子,顧殷默不作聲的擦著手,一言不發的與顧若離擦肩而過,擡步走出了九曲橋,安然坐在了亭子裏。

“爹!”顧若離站得太久,這會雙腿都僵硬了,走路的時候有些微微的疼,“您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

“回來有幾日了。”顧殷淡然自若。

餘暉倒了水,遞到了顧殷的跟前,俄而又給顧若離倒了一杯,“二小姐!”

顧若離赫然扭頭,眸中情緒翻湧,不瞬又被她生生壓下。

二小姐……

二小姐!

她此生最恨的就是這個稱謂,饒是她已經嫁給了宋宴,夜侯府裏的人還是不忘尊她一聲「二小姐」,誰不知道當日她與宋宴成婚,偏偏她的父親……在她成親前一夜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有人說看到他出城了,也有人說夜侯還沒走,就在京都城內,只是不想看到她與宋宴成親的那一幕罷了!

若不是最後,母親去請了玉妃,也就是顧白衣出宮主持大局,謊稱夜侯突發舊疾,臥床不起,怕是成親當日,她顧若離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。

就因為這件事,燕王夫婦對她極為不悅,好在燕王不經常在府中,但是燕王妃那頭……就沒那麽好對付了。

原以為,只要宋宴護著她,她還是能在燕王府橫行無忌。

誰知到了最後,宋宴亦換了心腸!

她顧若離,又成了孤軍奮鬥的孤家寡人。

“坐吧!”顧殷終於開口。

一如既往的面頰消瘦,昔年驍勇善戰的夜侯爺,如今也只是個閑賦在家的閑人,不問朝政,不問世事,連家裏的事兒也是放任不管。

他擡眼看她,斂了眸中冷銳,唯剩蕭瑟一片,“坐!”

那是行伍之人特有的冷戾,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式口吻。

顧若離驟然回神,快速落座,一張小臉,滿是慌亂之色,“爹……”

“燕王府裏的安逸日子過久了,果然不一樣了。”顧殷喝一口茶,眉眼間淡淡的,但對於父女而言,這種相處方式太過疏離。

疏離得,仿佛不是父女。

“爹,我只是一時間有些高興過頭了,您竟然回來了!”

顧若離握緊跟前的杯盞,“您這一走就是兩年,我、我和娘,還有姐姐一直在找你,你到底去哪了?”

顧殷垂著眼,慢條斯理的捋著袖子,“該回來的時候,自然就回來了。”

一走兩年,也該回來了!

“爹,這次回來,還走嗎?”顧若離忙問。

“怎麽,巴不得我走?”顧殷冷著臉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,顧殷對顧若離的態度,轉變成了這種劍拔弩張的銳利,好似極不喜歡這個女兒,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,比看陌生人還不如。

“我沒有!”顧若離抿唇,頗為委屈的望著自己的父親,有時候她會在想,為什麽爹要這麽對她?是母親的緣故?還是長姐的緣故?

“沒有就最好!”顧殷放下手中杯盞,“近日發生的事情,我都知道了!”

顧若離羽睫驟顫,低頭喝了口水,淡淡的笑問,“爹知道了什麽?”

“小王妃回來了。”顧殷目不轉瞬的盯著她。

顧若離掩飾得極好,低聲應了一句,“是!”

“你是側妃,理該敬重小王妃,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。”顧殷深吸一口氣,徐徐起身,負手而立,瞧著外頭那棵染滿金色的銀杏樹。

風一吹,黃葉翻飛,瞧著顏色亮麗,其實已近枯朽。

“父親教誨,若離何時沒有放在心上,當年選秀……”說到這兒,顧若離的指甲掐在指關節處,生生的將沒說完的話咽下,轉而又平靜的繼續說,“我是側妃,說白了是小王爺的妾室,豈敢不敬小王妃?”顧殷皺了皺眉頭,看顧若離的眼神頗為深沈。

顧若離一句「妾室」,堵住了顧殷的嘴。

“爹一直沒回夜侯府吧?”顧若離轉了話茬。

她其實知道,父親為什麽不回夜侯府,多半還是因為她母親的緣故,母親沒提過父親回來,說明他根本沒回家,或者是,不想回家。

那個夜侯府,對顧殷而言,有太多令他不堪回首的過去。

“我會回去的。”顧殷深吸一口氣,“若離,把心思用在正途上,不要在想那些東西了。”

“為何在爹眼裏姐姐如此聖潔,到了我這兒,我就是個不擇手段之人?”

她能忍受所有人對她的敬而遠之,為什麽連父親都是這樣?成親大事,父親沒有送嫁也就罷了,現在還這樣說?

顧殷輕哼,扯了扯唇角,那張消瘦的臉上,浮起一絲不屑的輕蔑,“為父說過,你是個不擇手段之人嗎?你這般急於承認作甚?若離,你很聰明,你知道每個人的弱點在哪,一個個的對癥下藥,可你知道自己的弱點嗎?”

顧若離沒說話。

“一個人是否坦誠相對,旁人是能感受到的,你的弱點是你太急功近利,太涼薄。”知女莫若父,顧殷淡淡然沖她道,“你太貪心!”

“難道姐姐就不貪心嗎?”顧若離泫然欲泣,“父親只管寵著姐姐,從小到大,姐姐要什麽給什麽,而我呢?同樣是女兒,為什麽爹要這麽偏心?就因為姐姐沒有母親,爹就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。”

顧殷不解釋,就這麽涼薄的盯著她。

“姐姐現在有皇上的寵愛,已經是玉妃娘娘,後宮一人獨大,爹是否也該操心操心我?”

顧若離眸中帶淚,極美的臉上,泛著令人心疼的楚楚之色,“同為妾室,我在燕王府過的是什麽日子,爹知道嗎?你知道嗎?”

顧殷斂眸,“還記得為父當日怎麽告誡你的?讓你離小王爺遠一點,你聽了嗎?”

“你讓我不要跟靳月搶,不要跟靳月鬥,我搶了嗎?我鬥了嗎?”顧若離泣聲質問,“是小王爺看中了我,我又有什麽辦法?靳月自己沒本事,到頭來你們所有人都怪我,我又何其無辜?!”

顧殷的眸中,掠過一絲無奈。

所以說,千萬不要跟女人講道理,因為她們有自己的道理。

而且……是男人的思維根本想不明白的道理。“罷了!”顧殷覺得沒必要說下去。

“所以爹讓我過來,是想告誡我,不要覆轍重蹈?要尊靳月,敬靳月,她是小王妃,我是妾,對嗎?”

顧若離拭淚,柔弱之態盡顯,“爹,到底誰才是你女兒?”

顧殷皺了皺眉,這問題還需要問?

“忘了自己姓什麽?”顧殷冷著臉。

“只怕是爹忘了,還有我這麽個女兒!”

顧若離抽泣,梨花帶雨的望著父親,“爹大概還不知道吧?這個靳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館大夫之女,又是傅家的五少夫人,金銀財帛享用不盡,她又得夫君寵愛。她不是當年的靳月,你們都認錯了人!”

顧殷垂眸,沒有說話。

“爹不信嗎?”顧若離眼角通紅,狠狠拭去臉上的淚,“我說什麽,爹都不會相信是嗎?”

“為父沒有不信你,只是覺得你解釋得太多了。”顧殷轉身朝著亭外走去。

餘暉疾步跟上。

“爹!”顧若離站在原地。

“回夜侯府。”

顧殷頭也不回。

“主子?”琥珀皺了皺眉頭,瞧著顧若離已然掐出血的掌心,“您可要仔細自個的身子。”

顧若離冷呵兩聲,“自個的身子……”

“侯爺至少回來了,想來王爺和王妃就不敢再輕看您,其實吧……只要侯爺願意開口,不管是向皇上進言還是跟王爺商議,您都能被扶正的。”琥珀輕嘆。

顧若離一記眼刀子剜過來,琥珀當即閉嘴低頭,不敢再多言。

她何嘗不知道,父親雖然解甲,但在朝廷中的威勢未減,饒是燕王也得給夜侯府幾分薄面。

可是父親什麽都沒說,什麽都不為她打算,說是父親,實際上還不如一個陌生人。

不過是數面之緣的靳月,父親竟然對其呵護有加,反而是自己的女兒,恨不能拒之千裏。

真是可笑!

“大概是沒有父女的緣分。”顧若離擡步離開清風閣。

外頭,宋宴負手而立,不知是之前來的,還是剛到。

“小王爺!”顧若離慌忙行禮。

宋宴皺眉看她,眼角紅紅的,鼻尖也是紅紅的,若不是被風吹的,就是剛哭過。

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,就是在那樣一個秋日裏,風吹著銀杏樹,黃葉鋪滿地,她一個蜷在樹下,咬著唇流著淚,哭得極是隱忍。

“哭過了?”宋宴開口。

顧若離笑得勉強,難掩眸中酸澀,“沒有!”

他素來知道,夜侯待這個小女兒不太好,卻沒想到……

大概每個人男人,內心深處都有一份無處安放的保護欲,面對楚楚可憐的美麗女子,總是耐不住釋放,以前如此,如今亦是。

宋宴輕輕將她攬入懷中,“回去吧!”

顧若離卻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裳,不願松開,埋在他懷裏低聲抽泣,“小王爺,若離心裏好難過,你能抱抱我嗎?不要松手好不好?”

大概是勾起了曾經的回憶,宋宴眉心皺了皺,伸手將她圈緊,終究是自己的側妃,也是他真心疼愛過的女人,他委實做不到置之不理。

這也是為什麽,聽得夜侯爺回來,宋宴會快速趕來這兒的緣故。

顧若離在宋宴懷裏抽泣,雙肩止不住抽動,仿佛真的難過到了極點,委屈到了極點。

此時此刻,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,能給予溫暖的也是他。

“別哭了。”宋宴軟了聲音寬慰,“夜侯爺說了什麽?”

“爹是為我好,我知道,可是……”顧若離擡起頭,滿臉是淚的望著他,那雙美麗的眸子,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,泛著令人憐惜的痛楚,“我沒什麽事,爹說的也是實情。他亦是同大家一般,誤以為是姐姐回來了,所以警告我務必安分守己,以姐姐為尊。”

宋宴張了張嘴,不知該說什麽,最終也只是攬著她上了馬車。

車內……

宋宴覺得奇怪,“為何夜侯爺待你還是如此態度?”

從一開始,他就知道,夜侯爺不待見這個小女兒,但具體的……他一問她就哭,次數多了,宋宴便也不再多言。

“因為我母親非他的心頭之愛,非他發妻。”顧若離哭得眼睛通紅,細長的指尖不斷絞著帕子,“他做到了愛屋及烏,卻做不到一視同仁。爹不喜歡我娘,連帶著也不喜歡我!”

宋宴抿唇。

“小王爺,您是不是不喜歡我了?”顧若離眨著眼睛看她,“若是我有了你的孩子,是不是也會變成第二個我?不得父愛,不被父親歡喜,不管做什麽都是錯的,最後被棄如敝屣……”

“不會!”宋宴自問沒這麽狠心。

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,宋宴嘆口氣,“本王若有孩兒,必定如珠如寶,不管是誰所出,那都是本王的骨血,豈能這般冷漠。”

不管是顧若離所出,還是靳月所出,只要是他的孩子,宋宴覺得自己定能做到一視同仁,公平對待。

顧若離伏在他懷裏,嚶嚶啜泣,柔弱之態,著實叫人不忍。

“過兩日,宮裏應該就會舉辦賞菊宴,你進宮陪陪玉妃娘娘,心情能好一些。”宋宴輕輕撫著她的脊背,心裏打著自個的主意。

顧若離乖順的點頭,長長的睫毛垂著,瞧著很是聽話,“都聽小王爺的!”

“好!”宋宴皺了皺眉。

軟懷香玉的滋味,其實並不好受,尤其是顧若離這樣柔弱無骨之人。

好在宋宴如今只惦著靳月,對於顧若離身上的氣息,並不怎麽眷戀。

雖然聞著熟悉,但……窗外的風終是涼意滲人,時不時的吹醒紊亂的思緒,不至迷迷糊糊的深陷其中。

回到燕王府的時候,南王宋烈已經走了。

只不過燕王妃的臉色不太好,就在宋宴的院中等著,瞧著宋宴抱了顧若離回來,面色更是沈了幾分。

“母親!”宋宴慌忙放開懷裏的人。

顧若離落地的時候,心神稍稍一震,以前的宋宴,恨不能告訴天下人,對她的寵愛。饒是燕王妃在側,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抱緊她離開。

但是現在,真的不一樣了。

“成何體統?”燕王妃音色沈沈。

顧若離垂眸行禮,“王妃!”

“你先進去!”宋宴道。

“是!”顧若離躬身,快速離開。

瞧著她離去的背影,宋宴如釋重負的松口氣,畢恭畢敬的向著母親行禮,“娘!您這是在等我?”

“走走吧!”燕王妃緩步往前走,神色愈發凝重,“你可還記得,嵐兒是因何入宮被教養管束?”

宋宴緊了緊袖中的手,“自然是記得。”

“那你是不是也想來一次?”燕王妃冷問。

宋宴猛地頓住腳步,“娘?”

“你是不是去刑部打招呼了,讓尚書大人對知府衙門施壓,三日內破了王家一案?”周遭無人,燕王妃便也不遮遮掩掩。

宋宴不語。

燕王妃輕哼,“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兒子,打量著是要氣死他嗎?無官無職,卻幹涉朝政,宴兒,你有幾個腦子?

你爹雖然是燕王,可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燕王府,只等著你爹露出錯漏,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?”

“娘,王家一案……”

“王家一案,那是知府衙門和刑部的事情,你貿貿然的插一杠子,算什麽事?”

燕王妃雖然不懂朝政,卻也知道有些東西必須按照規矩來。

沒有規矩,不成方圓。

“娘,我只是、只是……”宋宴繃緊了身子,額角有冷汗微起。

腦子裏卻轉得飛快,這事兒他做得極為隱秘,按理說不可能驚動父親母親,除非是……宋烈!

是了,宋烈身兼刑部侍郎一職,驚動了刑部尚書,難免會驚動他。

“是宋烈?!”宋宴面露慍怒。

“不管是誰,今兒這事兒你爹已經知道了,你想清楚該怎麽同他解釋吧!”

燕王妃亦是無奈,一雙兒女,接二連三的鬧出事來,她終究只是個婦人,哪有什麽力挽狂瀾之能。

宋宴面色一緊,“娘,你不能不管,爹那頭……”

“小王爺!”衛明從不遠處走來。

剎那間,宋宴的面色全變了。

……

靳月一直守在傅九卿的床邊,也只有在睡著的時候,這人身上的寒涼與戾氣,才會消退些許,不至於那般生人勿近。

她托腮,盯著那張極是俊美的側顏,濃密勝黑鴉羽般的睫毛,卷曲而纖長,怕是女兒家都及不上他這般妖冶,菲薄從唇抿出涼薄的銳角,即便是睡夢中,亦未有松懈分毫。

這人,乍一眼覺得冷漠,處事更是不近人情,可相處久了,倒是生出幾分安心來,好似只要靠近他,那些所謂的難題就能迎刃而解。

在微蘭院裏的時候,她所依仗的,就是他給的底氣。

“少夫人!”霜枝湊近了低聲說,“安師爺和羅捕頭來了,說是有急事。明珠帶著他們去了小花園裏坐著,您看是不是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!”靳月起身,仔細的為傅九卿掖好被角,大步流星的朝外頭走。

君山就在門口守著,旋即躬身行禮。

“好好看著,若是他醒了,及時告訴我。”靳月走的時候,又回頭往內瞧了一眼。

“是!”君山頷首。

靳月盡量早去早回,拎著裙擺便快速離開。

安康生和羅捕頭都在小花園的亭子裏坐著,見著人來了,雙雙起身。

“聽說傅公子病了,這個時候我們過來,委實不是時候,但是案子有了進展,不得不來跟你說幾句。”安康生開口,“你到底也是個捕頭,應該知道。”

“你說!”靳月示意二人坐下。

安康生繼續道,“我們在王家的賬房裏,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,我有個大膽的懷疑。”靳月一口水喝到嘴裏,差點嗆到嗓子裏,憋紅了臉問,“是什麽蛛絲馬跡?”

羅捕頭環顧四周,確定沒人,沖著安康生點了頭。

“一幅畫!”安康生從袖中抽出一幅畫,“這幅畫應該是王老爺畫的,藏得很隱秘,收在書桌正下方的地下暗格裏。”

“我們到的時候,賬房裏被翻得一塌糊塗,也不知道是不是沖著這幅畫來的?”羅捕頭補充一句。

安康生將畫放在桌案上,輕輕的鋪開。

靳月的眉心,狠狠皺了皺,“這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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